少年遂襆被来与王连枕衾褥皆精美王亦招仆人卧榻上各默然安枕久之

少年遂襆被来，与王连枕，衾褥皆精美。王亦招仆人卧榻上，各默然安枕。久之，少年故作转侧，以下体昵就仆。仆移身避之，少年又近就之。肤着股际，滑腻如脂。仆心动，试与狎，而少年殷勤甚至。衾息鸣动，王颇闻之，虽甚骇怪，而终不疑其有他也。昧爽 [55] ，少年即起，促与早行，且云：“君蹇疲殆，夜所寄物，前途请相授耳。”王尚无言，少年已加装登骑。王不得已，从之。骡行驶，去渐远。王料其前途相待，初不为意，因以夜间所闻问仆，仆实告之。王始惊曰：“今被念秧者骗矣！焉有宦室名士，而毛遂于圉仆者 [56] ？”又转念其谈词风雅，非念秧者所能。急追数十里，踪迹殊杳。始悟张、许、佟皆其一党，一局不行，又易一局，务求其必入也。偿债易装，已伏一图赖之机，设其携装之计不行，亦必执前说篡夺而去 [57] 。为数十金，委缀数百里 [58] ，恐仆发其事，而以身交欢之，其术亦苦矣。[55] 昧爽：拂晓，黎明。

[56] 毛遂：毛遂自荐，自告奋勇自我推荐。这里指少年主动献身相就。圉仆：马夫。篡夺：抢夺，强取。

[58] 委缀：尾随，跟踪。少年把自己的被褥抱过来，与王生连枕，他的被褥都很精美华丽。王生也叫仆人到床上来睡，各自安静地就枕睡觉。过了很长时间，少年故意做出辗转反侧的样子，用下体贴近仆人。仆人移开身子躲避他，少年又靠过去。仆人的皮肤接触到少年的大腿根，只感到滑润如油脂一般。仆人心里活动了，试着与少年亲昵，少年则殷勤备至。被子掀动与发出气息的声音，王生都听到了，虽然感到非常吃惊奇怪，却始终没有怀疑有不好的企图。天刚刚亮，少年就起床了，催促一起早走，还说：“您的驴很疲劳了，夜里所寄放的东西，我到前面再还给您。”王生还没来得及说话，少年已经装好行李骑上骡子。王生不得已，只好跟从。少年的骡子跑起来，越跑越远。王生料想少年会在前面等待，起初并不在意，他问起仆人有关夜间的事，仆人如实相告。王生这时才大惊说：“现在被念秧们骗了！哪有官宦子弟会毛遂自荐和仆人干出这种来事？”转念又一想，他的谈吐风雅，又不像念秧的人所能做到的。王生急追几十里，还是踪迹不见，这才醒悟这姓张的、姓许的、姓佟的，都是他们一伙的，一个骗局不成，又换一个骗局，一定要达到让人入圈套的目的。他们搞的还债换装，已经伏下企图耍赖的预谋；假使换装之计行不通，势必如前面所说的强抢而去。为了几十两银子，尾随了几百里路；又怕仆人揭发他们的阴谋，竟用自己的身子获取仆人的欢心，这个计谋也太用心良苦了。

后数年而有吴生之事。

邑有吴生，字安仁，三十丧偶，独宿空斋。有秀才来与谈，遂相知悦。从一小奴，名鬼头，亦与吴僮报儿善。久而知其为狐。吴远游，必与俱，同室之中，人不能睹。吴客都中，将旋里，闻王生遭念秧之祸，因戒僮警备。狐笑言：“勿须，此行无不利。”过了几年，又发生了吴生的事。